张友文：母亲节的内心之痛（一室千灯之33）

今天计划只做三件事：一是在网上填报项目；二是备课；三是写日记。大清早收到学兄易飞发来他的中篇小说《梦中的石头》（《芳草》2012年第1期），他还特别强调说是为母亲而作。

“母亲节”本是一个洋节，但与情人节、圣诞节等不一样，毕竟有利于世道人心，有利于中华民族传统美德的传承，采用“拿来主义”的眼光也不错。昨天，我已与母亲通了电话，表达了心意。关于母亲的诗歌、小说、散文，古今中外举不胜举，根本读不过来，学兄这么执著地向我推荐，自有其用意，那就是要求学弟认真读。为此，我的日常安排就发生了变化，毕竟细读这篇2万5千字的小说花了我两个多小时。

此前，我读过学兄的一首为母亲而作的诗歌《那就是她走过的坑坑洼洼的一生》。为其真男儿之心、之举所感动，遂向某平台和网站推荐。诗人实录母亲去世后，把母亲的骨灰放在书房的情景，妻子对此还有些不高兴。母亲与妻子两个女人在诗人内心深处的情感冲突就是诗歌的张力之所在。如今，细读易飞的小说，才进一步体会到他之所以对母亲如此地执念，越发相信其诗歌表达的血诚，那绝不是做作，那是一颗虔诚与敬畏之心在倾吐。

《梦中的石头》所道出的作者内心深处的痛远比诗歌揭示得深刻而具体。情感本是抽象之物，为何到了“双十一张友文”笔下却变得“具体”了呢？因为小说书写的情感是全方位的，对母亲的思念虽然是主轴，但是副线却有好几条，有“我”（成智）与兄弟姐妹的情感纠葛，与家乡同学的情谊，还有对父亲的追思等，历史感与沧桑感尽在其间。

如果小说一味地讴歌母爱的伟大，实录母亲的苦难与善良等，我以为乏善足陈。此小说以“我”这个省城教师的身份来回溯、打量自己的家世，视角独到。“我”是五个兄弟姐妹中唯一上过大学的，在当地村民和家族的眼中，“我”是一个知识人，甚至说是一个人物。可是“我”在滚滚红尘中是多么地渺小，“我”内心的伤痛有几人知晓？哪怕我省吃俭用，最大程度地以经济资助的形式来照顾母亲及这个家族，但是“我”在情感上仍然觉得愧对母家及这个大家。“我”远离家乡、远离母亲，是善，还是恶；是好，还是坏？一言难尽。

“我”的二哥是当地一个能人，为人处事是一把好手。如果不是因为经常照顾母亲，现在应该是平步青云、春风得意。他的副主任职位之所以一直没有得以提升，就是因为母亲而分心、分神太多。“我”因为母亲几次生病住院，也多次往老家跑。本来“我”是高三毕业班的班主任，还有可能升任副校长，最终因为照顾母亲而教学不力，从而失去了晋升的机会……

在母亲是否动手术的问题上，一大家子人众说纷纭，左右为难，那就是“孝”与“钱”的两难困惑。读到此处，不由自主地想起新闻《陕西“活埋母亲”的马某某被批准逮捕，涉嫌故意杀人罪》，此事件刚好发生在“母亲节”前夕，因此产生了巨大的轰动效应。新闻事件的倾向性非常明显，千夫所指马某某，但是马某某内心的苦与痛，有多少人探究过？根据新闻事件改编而成的小说就复杂得多，“幸福的家庭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譬如新闻说某中年人因讨工钱而跳楼自尽，小说则会有细节说其劣质牛仔裤因此而裂了一条长且大的口子……

在这个美好的母亲节里，有鲜花与鲜果，还有红包与红酒，可是还有多少因母亲引发的亲情之痛和内心撕裂并不为人知，易飞的这篇为母亲而作的中篇小说《梦中的石头》已经叙写得较为详尽了。

大作家巴金先生在病床上煎熬了6年，他本人非常不想过这种生不如死的日子，可是他没有选择的权利，因为家属和领导都不同意放弃对他的治疗。他说“长寿是对我的折磨。”再看看易飞笔下的母亲，因为高额的医疗费用，母亲趁“我”不注意，偷偷地把所有的针管给拔掉，后来母亲走了，悲悯情怀不言而喻。母亲自己解脱了，但留给亲人们的巨大内心之痛无法言说。

与此同时，农村养老这个社会问题也提上了议事日程。天下像易飞笔下的母亲何其多也！此小说让我在“母亲节”沉思良久，人生的内涵绝不是吃喝穿着打份，人的内心关照绝对不能忽略。因为这篇小说，我都没心情关注疫情了。

此小说中有一段让我刻骨铭心：“生活让年纪不大的成智有了某种宗教倾向。他觉得这些年他的家人特别是他的母亲好像总是在盯着他，只要他一得意，肯定就要折腾他一下的。所以成智十分低调，内心常怀戚戚，从不敢得意忘形。”此段堪称人人心中所有，人人笔下所无。回到现实中来，诚哉斯言！生活稍稍顺意一点，不顺之事就来了，如何解释呢？目前，科学理性也无法解读。（文/张友文 湖北警官学院）